9月18日，星期五，羽川悠在教导处接受了“优良”的教育之后，很快便迎来的放学时刻，愉快的周末时光即将来临。
虽然羽川悠也很想立刻回到家里，躲到自己的死宅世界里去，但是今天不行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。
嘛，简单的说就是，要钱。
正如羽川悠刚才的梦境那般，羽川悠最近在玩一款网络游戏，并且为了攻略一个在目前版本非常难的副本，羽川悠已经花光了自己的积蓄，虽然在游戏里变强了不少，但遗憾的是，现实里的羽川悠已经弱得连饭都要吃不起了。
而且，你以为那个副本已经通关了？
当然，并没有。
呵！真是一个可悲的故事。
不过幸运的是，羽川悠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。
羽川悠的家庭还算富裕，有姐有房，父母双亡，完全的人生赢家式的模板，虽然他姐姐在三年前去英国留学了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，杳无音讯。
羽川悠还记得他们上一次对话是在一年零三个月之前，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。
羽川姐：“羽川悠，你的中考成绩是不是出来了？”
羽川悠：“出，出来了。”
羽川姐：“考得怎么样？”
羽川悠：“啊？这个，嗯，那个，呜……”
羽川姐：“哎，算了，别说了反正肯定没两科及了格的。”
羽川悠：“……”
虽然确实是这样，但是这种事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总感觉好受伤啊。
羽川姐：“话说有高中录取你吗？”
羽川悠：“额，这个，多交些钱的话，姑且可以进九中。”
羽川姐：“九中啊！进九中还需要交高价，你也蛮厉害的啊。”
羽川悠：“……”
羽川姐：“嘛算了，至少还有学校可以上，不至于流落到工地上去搬砖，就这样，先混着吧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，别死掉了就行了。”
羽川悠：“……”
喂？你这家伙真的是我的姐姐吗？说话怎么这么毒啊！
安慰一下你的这个废材弟弟不行吗？
总而言之就是，对于羽川悠的姐姐流浪在外失踪了的这件事，羽川悠觉得这样也许反而更好，毕竟姐姐可没有给他留下太多好印象。
除了姐姐之外，羽川悠还有一个亲戚，他的祖父。
羽川悠的祖父住在城市的另一端，开着一家古董店，虽然店铺看着十分老旧，生意貌似也不太好的样子，但是却一点都不差钱，出手却十分阔绰。
每个月给羽川悠的生活费都是一串可以让不少同龄人羡慕的数字，拜此所赐，羽川悠家里有堆成山的手办、动画海报、小说以及漫画书。
有这样的一个祖父，很令人羡慕，对吧？
不过羽川悠却并不完全这样觉得。
和令羽川悠非常头疼的那个姐姐一样，他的祖父也是一个怪人。
简单的形容一下，就是：话少人狠拳头大，说起话来人要炸，动起手来人要挂。
羽川悠曾经被揍过两次，已经有心理阴影了。
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两次为什么会被揍，羽川悠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。
每年到羽川悠生日的时候，他祖父都会直接转一笔钱到羽川悠的卡里，当作是给他的生日礼物，而最近由于羽川悠把钱全部砸到游戏里去了的缘故，羽川悠想今天就提前去把这笔生日礼物要过来，渡过目前的难关。
羽川悠所在的城市临川市，是一座山城，城市里有很多地方都是高低错落着的，而其祖父所在的地方，正是这座城市里的制高点，三城山的顶端。
虽说是座山，但因为过度开发的缘故，现在已经基本看不出山的原貌了，整座山上交横纵错的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建筑和道路，从远处看过去，整座山就如同一只身上爬满了寄生虫的巨兽，垂垂老矣。
羽川悠最近听说政府想买下这座山，恢复这座山的原生态，打造成城市中的一座绿洲，供人们在闲暇时上去游玩放松。
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提议呢，仔细想一想。
如果要打造绿洲的话，到时候祖父就会从那里搬走的吧？然后就可以拿到一笔相当丰厚的拆迁费的吧？然后等祖父去世后自己就可以继承这笔遗产的吧？
喂喂喂！这也太棒了吧，感觉自己这辈子根本就不需要奋斗了啊。
嗯，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提议呢！
所以，赶紧行动起来，把这座山买下来吧。
打造城市绿洲，恢复生态平衡，刻不容缓！
祖父的店铺在山顶边缘的位置，整个屋子倚着山势而建，有一半是悬空着的，虽然看着十分危险，像是随时都会垮掉的样子，但风景确实相当不错。
特别是在阴雨天，空气中漂浮着的雾气将整个城市半遮半掩，刚淋过雨的城市焕然一新，站在阳台上朝着下方的城市眺望，就如同从天堂看向人间一般，飘散游荡，清新悠扬。
小时候羽川悠挺喜欢跟着他姐姐到这里来玩的，但随着年龄的增长，越来越宅的羽川悠，已经很少到这里来了。
如同往常一样，显得十分旧气的屋子没有任何标识，如果不是正面的装修样式看起来比较像一家店铺的话，会让人完全搞不清楚这座房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吧？
陈旧的门板半虚掩着，屋子里的采光并不是非常好，透过窗户看进去，里面的光景一片黯淡，毫无生气。
羽川悠的祖父身体微弯，靠躺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，眼睛闭着，不知道是在养神，还是睡着了。
祖父一点也不显老，看着像是40多岁的中年人，身材壮硕，肌肉线条相当明显，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那种武力派。
可以想象得到羽川悠为什么被揍了两次之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。
羽川悠轻轻推门而入，在大厅中间站定。
“祖父？祖父？”
小声地呼唤了两声，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
真的睡着了？
这可有点麻烦了啊！
叫醒他？万一老家伙没睡舒服迁怒于自己，被揍了怎么办？等到他自己醒过来？这样干等着也完全不是一个事儿啊，又没有手机可以玩。
就在羽川悠左右为难的时候，背后的门突然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。
门开了，有人进来了。
来人是一个中年大叔，胡渣已经布满了嘴唇四周，看样子有一段时间没有刮了，较长的头发非常凌乱地矗在头顶，如同一窝杂草，身上穿着西装，但非常皱，而且还有不少灰尘，宛然一副颓废的中年废材死宅形象。
这个人羽川悠曾经也在这里见过两次，应该是这里的常客。
不过话说收藏古董的一般都是做生意的老板那一类的吧？这样的形象，可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做老板的人。
见到有客人来，羽川悠识趣的从柜台旁边绕过，到店铺后面的走廊上候着。
这对于羽川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，至少自己不用再纠结要不要自己去叫醒这个老家伙了，有客人来了，祖父必定要醒来，等客人走了，自己就可以去和祖父说事了。
当然，前提是在客人很快就会走掉的情况下。
喂，大叔，我劝你善良，快点完事儿走人吧。
“琉威先生。”
颓废大叔定定地看着羽川悠的背影，直到其消失在转角处，才再次迈开步子，径直走到柜台前面，并且开口道。
“可以请先生帮一个忙吗？”
对于四周货架上的那些古怪玩意儿，中年男人瞧都没有瞧上一眼，看样子并不是来买古董的。
不过他的发问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，沉默，蔓延开来。
“先生，恳请先生，救救那个孩子！”
与话语声相伴随着，中年男人的腰大幅度弯曲着，身体随之沉下。
与此行径相对应的，依旧是沉默，漫长的沉默。
在死寂了好一会儿之后，突然有什么东西与地面的木板相撞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在这片死寂之中击起一朵水花。
“恳请先生！救救那个孩子！”
喂喂喂！这都什么年代了，还流行下跪求人的吗？而且，话说你在说事情之前倒是先把老家伙弄醒啊！
在走廊上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切的羽川悠不禁为之一惊。
“所以这就是这么些年来你的目的吗？”
低沉而又暗哑的声音随之传来，是来自羽川琉威的回应。
在说着这话的同时，羽川琉威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，身体也完全保持着原样。
“是的。”
没有任何辩驳和解释，只是简单的回答，中年男人的头并没有抬起来。
“那看样子是你想太多了，这里并不是救助站。”
“先生！请救救那个孩子！”
面对羽川琉威的拒绝，“咚”的碰撞声再次响起，不过这次与地板相撞的，并不是膝盖，而是额头。
“滑稽的表演毫无意义，我这里只收留顾客。”
依旧是拒绝。
羽川琉威的双眼睁开，淡然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跪倒在地上的男人。
听到这般，中年男人缓缓地站了起来，攥紧的拳头以及遍布血丝的眼睛都在诉说着他此刻激动的情绪。
“先生，请救救那个孩子。”
略带哭腔，眼眶湿润，低声的哀求，满脸的哀容。
如果换成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的话，这幅画面想来没有多少人会无动于衷的吧？
不过现在站在这里的并不是一个美女，而是一个胡子拉碴，精神不振的中年大叔，这场面就着实有点惨不忍睹，不忍直视了。
如果不是遇到了大麻烦，肯定不会如此这般罢。
想来大概是亲人生病了，在四处筹钱看病？
羽川悠轻叹一声，然后默不作声，默默无声。
“我不是英雄，也不是慈善家，更不是救世主，你所要找的庇护所，这里没有。”
依旧是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陈述。
“先……”
在中年男人再次张口的同时，羽川琉威的手微微举起，轻轻划过，中年男人的声音就如同被屏蔽了一般，完全消失不见，只剩下了张开又闭合着的嘴唇。
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中年男人停下了自己的颤动着的嘴唇，整个脸如同一滩死灰，呆呆的，麻木着，像是随时都会垮掉一般。
厉行禁止，逐客令已下。
在绝望地驻足了有十秒之后，中年男人再次深深的，朝着羽川琉威鞠了一躬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店里。
伴随着门板发出的“吱呀”声消失不见，羽川琉威再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啊？什么情况？怎么突然就走了？
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羽川悠一脸懵逼。
虽然祖父一直都是一副严词拒绝的态势，但这个离开也来得太突然了吧？不再坚持一下吗？说不定祖父就借了呢？反正他也不像差钱的样子。
嘛嘛，不管了，反正也是和自己无关的事，赶紧把钱要到手，然后回家躺到床上嗨皮，才是对于羽川悠来说最重要的事。
“那什么，祖父？”
羽川悠慢慢地摸进来，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“emmmmm，那个，有件事，想跟祖父你商量一下。”
“……”
回应羽川悠的，和刚才那个中年男人一样，是一片沉默。
这就是羽川悠讨厌这个老家伙的地方，不管面对的是谁，他永远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，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会上心，一副全世界唯我独尊的模样。
对于这般态度，羽川悠虽然鄙夷，但也没有什么办法。
而且羽川悠早就知道会是如此，已经习惯了。
“那个，就是，我生日不是马上就到了嘛，所以，就是，我想说可不可以这两天就把，那个，就是钱打给我，最近稍微，有点缺钱用。”
断断续续的，一边想一边说，羽川悠终于陈述完了自己想要表达的事情。
沉默，依旧是沉默，全是沉默。
“那个……”
羽川悠还想补充一些什么，毕竟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可不行，只是羽川悠的补充说明并没有来得及道明，就被打断了。
“羽川悠，喜欢现在的生活吗？”
突如其来的疑问，让羽川悠完全摸不着头脑。
“啊？什么意思？”
不禁如此反问到。
“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？”
随之而来的是与之前表达意义基本相同的疑问句。
看来自己所问出的什么意思并没有让老家伙理解到是什么意思。
“嘛，应该还不错，凑合吧。”
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是抽了什么风，才会突然问出这种完全意义不明的问题，但是，嘛，总而言之，凑合着敷衍过去应该就差不多了。
“是吗，那就好。”
话语结束，沉默，再次席卷而来。
喂喂！在搞什么鬼啊，那就好是哪里好啊？倒是说明白啊，怎么突然就没动静了？
嘛，不管了。
总而言之，还是继续回到钱的问题上吧。
“那个，祖父？钱的事……”
羽川悠再次打破沉默，为了金钱奋起拼搏。
“今年17岁了是吧？”
17岁？谁？我吗？我今年确实17岁，差几天就年满了，但问题是，这个问题重要吗？不重要吧，能不能先把钱的问题给解决了啊！
为什么一直转移话题？老家伙你该不会是破产了吧？喂，不是吧？
“是啊，差几天就满了。”
怂如羽川悠，虽然心里有各种各样的想法，但表面上也只敢这样唯唯诺诺的回答。
“是吗，这么快吗，感觉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一般。”
话音落下之后，到来的，依旧是沉默。
让人感到诡异的沉默。
犹犹豫豫的可不行，这种时候，就要一刀直插心脏。
“祖父，我最近没钱用了，可以给我转点钱用吗？你看，我生日正好快到了。”
在酝酿了好一会儿之后，羽川悠提高了音量加快了语速，一口气将话完整地说了出来。
“今天家里会有人住进去。”
羽川悠张了张嘴，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，满脸的呆滞和无语。
为什么又要转移话题啊，不会真的破产了吧？不是吧？自己的中产阶级生活要一去不复返了吗？
啊，想起来了，所以说刚才老家伙才会问自己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呢？
意思是，今后的生活，要和现在的不一样了是吧？
就是说，破产了呐，要过穷人的生活了呐？
喂喂，不是吧？
“钱，我已经打到你的卡里了？”
正当羽川悠在做着各种最坏的打算的时候，羽川琉威再次的发声突然把羽川悠从幻想中惊醒。
嗯？啊？钱已经打过来了？什么时候？
由于学校禁止带手机，身上没有手机的羽川悠，并查不了自己的账户余额。
不过，自己到这里之后，可没见老家伙碰过手机或者电脑什么的，他是在什么时候把钱转过去的？难道是在自己到这里之前？未卜先知？
嘛嘛，算了，这种事并不重要，有钱花了，就OK了。
“啊！谢谢祖父，谢谢祖父，非常感谢，非常感谢。”
目的达成的羽川悠，在道过谢之后，立马就想开溜。
“呐，羽川悠。”
刚走出两步的羽川悠，被叫住了。
回身，一直闭着眼养神的羽川琉威，此刻睁开了眼睛。
“今后的路要怎么走，由你自己来决定。”
依旧是，完全意义不明的话。
“好的，没问题，没问题。”
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，但总而言之，这样敷衍过去应该就可以了。
而且，这种话不是废话吗？自己的路当然要自己来决定，难不成要你来决定？继承你这个一点前途都没有的古董店？
卖古董是不可能卖古董的，这辈子都不可能，只能靠啃啃老来维持生活这个样子。
羽川悠抿了抿嘴唇，不以为然的想着。
对话结束之后，沉默来临之时，羽川悠脚底抹油，溜了。
家里的“老婆们”还在等着自己去宠幸呢。
就是不知道，在将来的某一天，羽川悠会不会后悔起，这些曾被他敷衍过去的，算不上是问题的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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